兰有秀

【楼诚】假戏(四)

 

明楼只着一件白衬衫跪在雪地里,四周茫茫都是雪。他仰着头,雪落在他头发里、眼睛里、衬衫领口里。

眼前黑洞洞的一支枪口。举着枪的竟是自己。

好大的雪。

面无表情的明楼。瑟瑟发抖的明楼。

不,别开枪。不是这个样子的,求你。别开枪。

膝盖钻心地疼。

黑洞洞的枪口。

都是雪。

求你。

好冷,好冷……

 

明楼忽地意识回笼。原来是被子掉了。他呼了口气,闭着眼摸到被子,拽了拽,拽不动。

明楼清醒了一些,睁开眼看身旁。

房间里拉着纱帘,月光长驱直入。

然后明楼就看到了身下压着自己的被子身上紧紧裹着他的被子的明诚。

明楼伸手又去拽。哪个都拽不动。这家伙,估计是蹬掉了自己的被子又嫌冷就来抢他的。又看明诚睡得死,想着他白天明里暗里的工作都得顾全实在辛苦,不忍心把他推醒。索性放弃了被子,只把身侧垂着的床单捞一把上来给自己搭着。

辗转了一会儿,实在有些冷。

睡是睡不着了。

明楼仰躺着,盯着天花板。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他就任的消息就能见报了。全上海都将知道,他明楼做了汉奸。

时间走到明天,一切都将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明楼是汉奸将是坐定的事实。

他忽然有些害怕。在这个暗夜里他仿佛才第一次感到害怕,虽然很久之前早在决定要承担这个角色的时候他就在心里跟自己说:亦余心之所善兮。亦余心之所善兮。

可当他真正身在此处,过去的记忆一股脑向他涌来,他才明白他其实是有多愧对他怀着深情的这片土地,即使这个所谓的官位只是个虚名。明天,全上海的人们都将操着天下最好听最亲切的乡音说他明楼是个汉奸。

他才意识到其实自己是害怕的。怕得要死。

 

一回头,忽见一束月光正好照在明诚脸上。月光下明诚的五官越发刀削斧凿一般。

明楼的神经几乎是立刻就松了些。

他曾经问过明诚,为什么要和他一起回来,过这样的生活。本来明诚当时还有的选。

本来,他可以不必感受这份害怕的。

 

明楼翻了个身,脸对脸地端详熟睡中的明诚。

 

明诚的睡相一直就不好。

这个“一直”有多久呢?

大概从明诚还是那个有名无性的阿诚的时候。

那天小孩儿刚被明楼捡回家,又饿又累一句话都没力气说,恹恹地蜷在沙发里。明楼一勺一勺喂了一碗小米粥,又把小孩儿抱到浴室细细地给洗澡,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让他怒气汹涌的新伤旧伤。又在半夜被哭喊声惊醒,冲上二楼把被噩梦魇住乱喊乱叫拳打脚踢的小人儿抱在怀里,抱到自己床上。

此后明楼的睡眠质量很是坏了一阵子。

 

不过,这睡着的时候皱眉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月光的映照下青年的脸本来就显得有些苍白,这么一来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自己霸道地占着两床被子,倒还先委屈上了。

明楼枕着手臂这么想着,一会儿冻得打个哆嗦,一会儿又愉悦得想笑。

 

当然,第二天明长官吸着鼻子看着生龙活虎的明诚给自己倒热水找药的时候,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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